1985年金日成会见吉林兄妹，送一皮箱人民币：以后我就是你们父亲

1985年，吉林的张金泉和张金禄兄妹俩应邀前往朝鲜会见金日成。他们在抵达火车站以后，惊讶地发现有许多群众前来迎接他们，并献上鲜花，欢呼着他们已去世48年的父亲张蔚华的名字。

这让张家兄妹倍感意外，他们不知道父亲在朝鲜享有这么高的声誉。

不久之后，金日成亲自接见了他们，设宴款待并用中国话与他们聊天，这让张金泉和张金禄倍感亲切。

金日成对张金泉说：

“为了朝鲜和中国人民之间的友谊，我与张蔚华同志结下了历史性的手足关系。对此，我永远不能忘记……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父亲。”

离开朝鲜时，金日成以长辈的身份赠送了他们许多礼物，其中包括了一皮箱人民币。

张蔚华在张金泉四岁时牺牲，他和妹妹对父亲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这次朝鲜之行，让兄妹俩从金日成和其他前辈的口中，详细了解了父亲短暂而传奇的一生。

张蔚华是吉林抚松富商的儿子，性格内向，刚直而热情。他家境富裕，其父张万程拥有几十垧耕地和几十垧人参圃，也是个待人友善，思想进步的人。后人评价他是个

“农民式的财主，或者说一个财主式的农民。一个老板式的伙计，或者说一个伙计式的老板”。

1925年1月，年仅13岁的金日成徒步千里，从朝鲜平壤来到吉林抚松寻找父亲金亨稷，随后进入抚松第一小学就读，与张蔚华成为同学。金亨稷和张万程的交情很深，对金日成和张蔚华的友谊起了很大的作用，金亨稷常去张万程家给他治病，张蔚华也经常去金日成家温习功课。

据后来原抚松小学校长史春泰向朝鲜同志介绍说，不幸的亡国少年金成柱和大富豪的儿子张蔚华从入抚松第一小学的第一天起，两人就同班同桌一起念书，看起来仿佛是历史的安排，实际上两人从那时起就结下了友情，共同立下了推翻民族压迫的雄心壮志。

金日成在吉林读书的时候，他叔叔金亨权被军阀当局逮捕入狱。当时金亨稷因病去世不久，叔叔又遭此大难，他的母亲心如刀绞，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找张蔚华的父亲，求他去警察局说情。由于张万程的努力，他的叔叔很快被释放。

展开全文

两家有着这种特殊的关系，虽然金亨稷已离世，但两家的来往从未中断过。张蔚华与金日成堪称是一对可直抒胸臆的好友。

金日成继承父亲遗志，结束在抚松的学业后前往吉林，张蔚华则留在了抚松。金日成到吉林后，参加了革命组织，他接触到中国共产党在东北的地下组织，成为一名进步青年。

1928年初的一天，金日成从桦甸做启蒙工作回到抚松。在重逢的日子里，金日成同张蔚华彻夜长谈，向张蔚华介绍了中国和朝鲜共产主义者蓬勃开展共产主义运动的形势，讲述了朝鲜的热血青年在华成义塾成立“打倒帝国主义同盟”的情况。

张蔚华深受感动，拿起笔来和金日成一起写文章，刻钢板，搞油印，并散发传单。1928年1月15日他们还创办了革命报刊《新日》。不久，金日成发展了张蔚华等一批抚松青年为“打倒帝国主义同盟”成员，从此引导张蔚华走上了抗日斗争的道路。

张蔚华被金日成的革命热情所感染，他一心向往着走出大山去参加轰轰烈烈的革命斗争。一天晚上，张蔚华一再向金日成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组织的愿望。他说：

“你当共产党员，我也要当共产党员。”

“亚青（张蔚华原名），谢谢你。可是你知道共产党是干什么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就是李大钊他们做的事呗。”

“当共产党要有个思想准备，有蹲监狱、掉脑袋的可能。你有这个准备吗”？

“这我不怕！蹲监狱也行，掉脑袋也行。”

张蔚华的铿锵誓言，深深地感动了金日成。金日成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

“我信任你！可你父亲能舍得你吗”？

“我早就下定了决心，如果父亲是因为身份关系而束缚我的话，那末我为了你我之间的友情，甘愿做一个穷人。反正你要记住，不管你在那里做什么事，我迟早一定找你去。”

金日成劝导他说：

“你留在抚松也是参加革命组织活动，这是一条看不见战线的斗争，而且斗争是非常残酷的。”

张蔚华听了金日成的话，留在了抚松，在城里开办了一个兄弟照相馆，一面从事经营，一面以此作掩护联系组织成员和传送情报。1930年秋，金日成在五家子开展武装斗争时，张蔚华无偿地送给金日成40支枪。金日成经常向部下宣传张蔚华的事迹，

称他是爱国人士，是发展中朝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的功臣。

1929年起，金日成参加东北抗日地下武装，一度被捕入狱。被营救出狱后，金日成拉起了部队，走上武装斗争的道路。1936年9月，东北抗日联军第二军第三师向长白山地区挺进，金日成已成为师长，为在长白山一带建立根据地，他派金山虎秘密前往抚松县城与张蔚华（张亚青）取得联系。金日成指示张蔚华立即摸清敌“讨伐”队动向并尽快报告抗日联军司令部。

此时金日成与张蔚华已有近7年没见面了，有些人以关心的口吻提醒金日成说：

无论怎么说，张蔚华是富商出身，要小心为好，不要被过去的情感陷得太深，以免将来后悔莫及。

金日成教导他们说：

你们都很清楚，为了获得你们手里的每一支枪，我们曾付出了多少昂贵的代价？我们队伍里有许多同志为获取武器献出了生命。而张蔚华一下子送给了我们需要许多生命去换取的40支枪。你们曾经在同吃一锅饭、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们中间遭到不信任的时候，不都捶胸痛哭过吗？你们是体验过这种痛苦的人，可是今天怎么能对一个不容任何怀疑的好人任意挥动那种不信任的武器呢？

“我不能不说这是对我最亲密的革命战友张蔚华的亵渎，也是对我们统一战线政策的亵渎。”

金日成的话打消了一些人的疑虑，远征队到达抚松时。金日成与张蔚华相逢。张蔚华听说部队缺少给养，不出十天就筹集到三千元资金和一批物资，亲自押送到山里。当时部队分散宿营，金日成与张蔚华在东烧锅多次交谈，张蔚华说自己能吃苦，一心想跟着远征队走，但在金日成劝说下，他还是勉强答应留了下来。

队伍开拔时，张蔚华流着泪送别金日成，约好日后再见。张蔚华对部队的帮助，改变了一些人原来的偏见，让他们认识到，

抚松虽有军阀的爪牙和日本密探，但也有不少像张万程、史春泰、袁梦周（张蔚华的舅舅）、金亚钟等有良知的士绅和爱国者。

不久，金日成来过抚松的消息传了出去。1937年10月上旬，白山青年同盟会抚松分会会长郑学海（金日成小时同学）来到兄弟照相馆找张蔚华，邀他到离兄弟照相馆不远的松江饭馆做客。俩人在餐桌上叙谈了与金日成少年时期的往事，郑学海发现张蔚华天真老实，缺乏警惕。于是，郑学海问起金日成的去向。

张蔚华并不知道郑学海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他告诉了郑学海金日成驻地的大致方位，但在郑学海想要进一步打听更多线索时，引起了张蔚华的警觉，他不肯吐露更多信息，借故离开了饭馆。

郑学海眼见无法套出更多情报，就报告了日本宪兵，将张蔚华逮捕入狱。在审讯时，张蔚华已完全断定郑学海叛变，当了日本宪兵队操纵的走卒。此时，敌人为刺探到金日成的去向，在各地收拢了许多叛徒。敌人妄图通过张蔚华查出司令部的位置，一网打尽抚松地区地下组织成员，对他施加了种种严刑拷打。

张蔚华以沉默回答了酷刑，他也冷静地意识到，如果敌人的拷打再加重，也许会不由自主地泄露秘密，说出金日成的地点和组织线索。于是他便利用家人探监的机会，要求父亲设法让他回家住几天，张万程贿赂宪兵，提出了因病保释的请求。

敌人趁机予以假释放，在暗地派特务严密监视他们全家，企图获得秘密组织线索和朝鲜人民革命军的踪迹。这期间，张蔚华曾经想过把舌头咬断，但他又想，即使这样，敌人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想来想去，他决定自尽，彻底了断敌人的念想。

10月27日，张蔚华取出笔墨，给金日成写了一封告别短信：

郑学海叛变，敌人派特务正在秘密侦察朝鲜人民革命军司令部所在地，万望从速把司令部转移别处为要。

永别了，成柱，我的朋友！

永别了，成柱，我亲爱的战友！

接着他走进照相馆暗室里，喝干了一瓶显影药品汞溶液。不一会一位伙计来到照相馆，发现张蔚华脸色越来越不对，便立即叫来了张家人。张蔚华断断续续地对妻子王雅清说：

别哭了，我没有什么遗憾的，恨只恨没能手握枪杆同金日成将军一起抗日到底。我只有用自己一人之死，换取同志们的安全，并以此报答金将军的信任和友情！你不要太难过。

为知己者死，虽死无憾；为抗日而死，虽死犹生

——1937年10月27日，张蔚华把自己的生命永恒地固定在了25岁。

金日成接到张蔚华自尽的噩耗后，在长白山兵营的军政干部会议上说，

“同志们，爱的感情没有国界，科学没有国界。革命也没有国界。张蔚华、诺维钦科、白求恩的事例都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作为朋友，金日成对张蔚华的死还有更深切地感受，他在日记中写道：

接到张蔚华自尽的噩耗，我几天都夜不能眠，食不下咽。我感到空虚，仿佛苍天哗啦一声在我身边崩塌下来，我感到胸口郁闷疼痛，好像重重地挨了一闷棍；我神魂摇荡，犹如从万丈悬崖坠入无底的深渊。

时光匆匆，转眼已经是1959年。这一年，以朴永存为团长的朝鲜抗日武装斗争战迹考察团，前往中国东北追寻战斗历程。在出发前，金日成特别叮嘱朴永存：

“你还记得当年在抚松一带，我们受饥受冻时，那位送布送钱的照相馆主任张蔚华吗？他已牺牲20多年了，但我至今没有机会探望他的家人和妻子。当你到达抚松，一定要代我前去看望张蔚华的家属，并传达我的问候！”

考察团抵达抚松时，张蔚华的妻子王雅清把一张保存了几十年的照片交给考察团团长朴永纯，托他转交给金日成主席，这张照片是张蔚华和金哲柱的合影。

朴永纯抵达平壤后把照片交给金日成，金日成拿着这张照片激动地说：

同志们，他就是我在抚松第一小学时期的同学张蔚华。他是我的朋友，忠实的革命战友。他的战友，有很多是朝鲜共产主义者。张蔚华是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他通过我们认识了朝鲜，在同我们建立友情的过程中，同情、支持和支援了朝鲜人民的抗日斗争。他本是个不干革命也可以锦衣玉食的人，但他自告奋勇参加了革命斗争，而且在革命斗争中为保护我献出了生命。今天在这里看到这张照片，对张蔚华的怀念就更加深切。我们不要忘记像张蔚华这样的恩人，不要忘记用鲜血支援了我国革命事业的中国朋友。

与此同时，张家人也重新建立了与朝鲜方面的联系。张蔚华的儿子张金泉从抚松给金日成写了一封长信，叙述了父亲牺牲后一家人的生活，并再次向金日成表示感激之情。

金日成一直怀有一个心愿，在回忆录中他曾写道：

“我很早就表示过访问抚松的意愿，这个心愿至今仍未改变。我很想去抚松瞻仰坐落在南甸子的张蔚华之墓。即使无法如愿，但愿在梦中也能去到老战友的身边。”

然而作为领导人，他的公务繁忙，不能自由支配时间，一直没有机会去完成这个心愿。

直到1984年5月，金日成出访苏联，当他乘坐的火车经过吉林边境时，他想起了一件事，于是立即找到同车的中国外交部负责人，表示自己希望能见到张蔚华的后人。

这个心愿很快就实现了。1985年春天，朝鲜外交部正式邀请张蔚华的后人张金泉、张金禄兄妹来到平壤。金日成在议事堂会见了他们，张金泉的儿子也随行前来。

作为国家领导人，金日成在外交场合本应用本国语言与客人对话，但他破例用中文对张家后人说道：“欢迎你们！”并用中国话和他们交谈。

向来不在公众面前喝酒的金日成在招待张氏兄妹的宴会上还喝了不少酒，并对他们回忆起更多当年与张蔚华交往的细节。往事如烟，虽已过去数十年，但讲到动情处，大家都动容了。

对张金泉、张金禄兄妹来说，更惊讶地在于，在朝鲜的几天里，他们发现父亲张蔚华几乎人人皆知，是著名的国际共产主义英雄。

张家人并不知道，为了感谢张蔚华为抗日事业作出的贡献，金日成亲笔批示宣传张蔚华的事迹。张蔚华与金日成是跨越国界的生死之交，他这种舍生忘死的革命精神被朝鲜人民视为中朝友谊的象征。

张家兄妹这才明白，父亲是个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在行程临近结束前，兄妹俩提起，在当年10月27日，正好是张蔚华牺牲55周年，家人打算为张蔚华在吉林抚松的坟墓上立上一块新碑，希望金日成能为墓碑题写碑文。这正和当年金日成立下的誓言不谋而合，他当即表示，

我用我的名义给你父亲立一块纪念碑，怎么样？

1992年10月27日，来自朝鲜的纪念碑如约矗立在了张蔚华墓前，上面镂刻着金日成的题词：

张蔚华烈士的革命业绩是朝中两国人民友谊的光辉典范。烈士的崇高的革命精神和革命业绩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此后，张蔚华的遗属又多次应邀访朝并受到热情招待，即使金日成于1994年病逝后，彼此的联系也没有中断。在2002年张金泉七十寿辰之际，朝鲜驻沈阳总领事馆的同志还带人赴抚松为张金泉祝寿，并带来朝鲜的祝福。

正如金日成在他的回忆录中所追忆：

活着的人不可忘记牺牲的人。只有生者不忘死者，他们的友情才是巩固的、真挚的和永恒的。